几乎听不清楚。
蒋澄星给她的头发打上泡沫,轻柔的沙沙声好似踏上一方新落雪的大地,在氤氲的水汽中弥漫开一种人迹未至的幽静。
成欣闭上眼,再次睁眼时竟回到了儿时的故居。老旧的天花板,昏暗的房间,她躺在低矮的床上,手脚皆是小孩子的模样。
床边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,她想翻身起来端详,头脑却一阵昏沉,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量。一只手把她半扶起来,杯子递到嘴边,将略微泛苦的冲剂灌入口腔。在喂完药后,那个模糊的身影又给她掖了掖被子,她一把抓住来人的胳膊,死活不肯松手。
不要走!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,却还是一直张合着唇瓣:不要走!
她看不清她的面容,但她知道,她是妈妈。
她的手掌被一点一点掰开,女人轻声哄着她:乖乖,我不走。只是去给你做点吃的,好不好?
不好!她拼命表达自己的意愿,倘若放任她离开就不会再见到了,只有在这间屋子里她才愿意为她停留,一旦离开此处,她就不需要她了。
可孩童虚弱的手无力挽留。女人还是转身走了,她一下子陷入莫大的悲伤和恐慌中。郁暗的房间逼仄窒息,她嚎啕大哭着,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撑起身体,哪怕床铺化为沼泽,不断拖人下陷,她也不顾头晕目眩,一寸又一寸地向房门挪动。终于,她掂起脚握住了门把手。
推开门后,映入眼帘的厅堂明净轩敞。暖融的阳光如蜜流淌,她循光望去,厨房里,一个背影正在案台前忙活,嚓嚓地切菜声不绝于耳,大开的窗户撒进熙光,将她的轮廓柔和地浸染在一派安然祥和之中。
似乎是可以松口气了。
然而,成欣往地上拖长的光道看去。一串灰黑色的鞋印在澄莹的瓷砖上格外醒目。
妈妈进来的时候没有换鞋。
妈妈还是要走的。